旬芜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回凤阙的第几日了，一个月...半年...亦或许久了，她终日被枷锁桎梏在化骨毒池中，暗无天日，在疼痛、昏迷之间反复横渡，早已被磨的没了力气。

她恢复起记忆才想起，从小到大，自己都是这么度过的，毒蛇是她的宠物，蛊虫是她的玩伴，她最开始还能从痛中作乐，总觉得蛊虫在体内游走之时，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还活着的，可到最后，她惊觉自己快要疯了。

十三岁那年，她偷跑出了凤阙，跑了跑着，面前便是一处悬崖，那时候的她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死。

死了便可以结束这些痛苦，她跳下悬崖，带着必死无疑的心态，她想，终于可以告别这该死的凤阙与人间了。

可是她被单孤刀救起来了，她到现在还记得单孤刀背着她走的记忆，小小的少年一声不吭，她恍惚间，只能看见眼前一片白色，她最初还以为是李相夷将她救了回来，可单孤刀却说是他捡了玉无香的一条命。

旬芜这辈子啊，没有做过任何对江湖、天下不公之事，她总觉得，做玉无香的那五年，是上天看她太苦了，施舍给她的罢，如今看着玉无香渐渐幸福，又嫌她无趣，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重新扔回了凤阙，继续成为一个活的猪狗不如的蛊冢旬芜。

她这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凤莺知给她量身定做的芙蓉芳泽不假，她总能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做玉无香的那段日子里，鲜衣怒马的少年在疼痛的折磨下成为她拼尽全力想挽留的最后一束光。

直到进来添加新毒的侍女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旬芜才知道，又是一年冬天了。

她见不到外边的天色与山河，迷蒙里，想起来还在云居阁的日子，不知道那颗鬆春今年发了几枝芽，凉亭里还有没有留下相夷师兄制作刀剑的木匣。

想着想着，她又记起那年桃花雨，她在李相夷教导下完善的寒花香，以及单孤刀陪她纵马的那条河畔。

想到李相夷红绸剑舞，可剑上的红绸，是她当年贪玩系到李相夷的木剑上的，那时她说，师兄的剑这么快，绑上红绸挥舞一定漂亮。

想到却尘之宴，李相夷替她挡酒，少年微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凑近她的唇，四目相对时，却迟迟未落下的吻。

可到最后，她被半掩的门外吹来的一缕寒风所惊醒。

旬芜低低地笑，已经这么久了啊？

久到，这个世间再无玉无香了。

......

迷迷糊糊里，她听见守牢门的侍卫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听说那个单孤刀被金鸳盟害死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那个四顾门门主今夜去报仇了。”

“四顾门门主？今日中午来的那位就是李相夷？”

“正是。”

旬芜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结，她用力晃动着枷锁制造出动静，口中一遍遍的大喊：“你们说什么？你们再说一遍！”

侍卫们刚想上前遏制，回廊里，听见了脚步声走进，几人迅速跪下，朝着来人行礼：“主上。”

“都退下吧。”

凤莺知开口清退众人。

凤莺知眯着眼观赏了一下旬芜的现状，似是心情极好的开口。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旬芜，你想不想听？”